黃家莊的嫌疑從始至終並未在周景庭心中剔除，雖然只憑林浮生的陳述無法證實神秘黑衣人就是黃簫，但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這個人定與黃家莊有著非同一般的關系。

曾被黃簫嚇到在心裏產生極強陰影的劉知縣，擦拭著臉上冷汗，緩慢的走進屍房，沖屋中四人打了聲招呼。

“劉知縣，正巧我們有一事要向你詢問，你可知城中有個莫家鐵鋪？”論起對臨安城內部的熟知程度，劉知縣當為最合適的詢問人選。

聞言，劉知縣楞了一下，隨即回答道：“莫家鐵鋪在城裏可謂是無人不曉，小人尷尬上任時就聽見過關於它的消息，鋪子的老板是一對兄弟，據傳曾是京城有名的富商，厚不知為何在數十年前就帶著親人來到臨安城謀生，兩個老板均以年過花甲，身體不便就托個管事的幫忙打理鋪子，整個臨安城見過他們真面目的沒有幾人。”

這倒有些意思了，一個沒有老板坐鎮得鐵匠鋪子，仍能打響名號將城內百十家同行壓倒，兩個兄弟身上定有些值得挖掘的東西。

靜待一旁的劉知縣見周景庭並無他事續問，連忙出聲向幾人言道：

“小人來時碰巧遇見府中丫頭，由她告知秦媽媽已醒，特向幾位來稟報。”

被梨南閣恩客們打倒在地的秦媽媽，自被官兵擡回臨安縣衙後，已昏睡整整一夜，醒來聽得風沁亦死去之事後，茶飯不思只呆傻的坐在房中，任服侍她的丫頭們如何勸解，也不肯擺出張笑臉來。

“殿下、公子請。”窗外倏忽傳來劉知縣的邀請聲，房門隨即被打開，小小房間中頓時擠進來五個男人，齊刷刷的將目光盯向秦媽媽。

做老鴇子這行的，最緊要的便是察言觀色、記得每一位頗有財勢的恩客。

秦媽媽將面前幾人逐個詳看一番，立即認出了謝思曉同林浮生，慌張開口道：

“是你們？”秦媽媽迅速起身將劉知縣從幾人中拽了出來，情緒慌亂的指著林浮生二人控訴道：“知縣大人，就是這兩個家夥，風沁死掉的那天我在梨南閣就註意到這兩人鬼鬼祟祟的，不知在謀劃著什麽，而且他們也正是最後見到風沁的恩客，我現在懷疑他們就是整件連環割臉案的真兇，大人你怎麽能跟他們站在一處？”

“你這都在胡說些什麽東西？”劉知縣不滿的將身上手指拍打下去，白了秦媽媽一眼：“謝公子同林公子都是上頭派來巡視臨安城的，人家都是京城來的大官，閑著沒事殺你家姑娘做甚，休要胡亂指證。”

秦媽媽楞了下，隨即展露笑顏，半捂著嘴巴嗤嗤的笑了：

“沒成想我這小小梨南閣也能引來兩位官爺，這倒怠慢了，不知二位昔日玩得可盡興？”

梨南閣在臨安城位居第一，可於富庶京城來說，不過爾爾，能得到京城高官們的青睞，對秦媽媽來講可謂是天大的榮譽。

“多日不見你這膽子是越來越大了，竟敢當眾調笑起朝中命官，兩位公子是去暗中私訪調查案子的，你若再胡言小心本官治你的罪。”唯恐惹怒了身後幾人的劉知縣，連忙向正準備繼續調笑套近乎的秦媽媽言明形勢，知趣的秦媽媽立刻掩了口，睜大著眼睛望著幾人臉上神情變幻。

周景庭將折扇掏出，打了個旋後，直視秦媽媽溫言道：“我等將媽媽請來實為有事相問，近來城中兇案疊發，連續多日查不出頭緒及證據，因死者幾乎為梨南閣姑娘，所以我希望秦媽媽能好生回想，在首例兇案發生前，姑娘們可有何異動，或者說四位花魁都有什麽共通的地方嗎？”

隨著在現場發現的兇器及推導出的假論，周景庭在旁枝末節上耗費了不少人力，方才同謝思曉討論多時後，覺得還是先將源頭查清，看有沒有忽略掉的重要線索後再行打算。

而這一切的源頭皆是從花魁選出人選後開始。

“你說她們幾個啊。”秦媽媽手裹袖帕，將它放置到下巴上擦了擦，深思良久後，方開口道：

“這幾個丫頭是自我接管梨南閣二十年間，教出來的最完美陣容，她們折了進去，我這心裏也難受的緊啊。”

秦媽媽幽幽的嘆了口氣，嘴角下翹顯的整個人都是陰郁的。

“先說明雁這丫頭吧，她本不是我梨南閣的人，只是五年前穿著一身破衣服，冒著大雨跪在樓外懇求我收留她，說實話我幹這行這麽久，只見過逼良為娼的，哪遇到向明雁這般哭求著要當風塵女的姑娘。”

“不過明雁確實天生聰慧又勤奮踏實，僅教導了半年的時間便可在樓下接客了，我看她難得如此聽話，對她同六福之間的私情就當作始終不知，由他們去了。”

從秦媽媽口中得到證實，確定六福所言非虛，謝思曉暫放下了對他的懷疑。

“琉璃這孩子，天生老實也不會對客人們講些貼己話，只呆傻的坐在恩客旁邊，像個提線木偶樣，別人說了才會去做仿佛沒心沒肺一般，我同她好聲勸解多回還是老樣子，她啊天生就不是勾引男人的料。”

“但偏巧琉璃的鼻梁上長了顆美人痣，許多有些才情的風流公子們就為這特別之處，對她極為青睞，說什麽天宮仙子下凡塵，風月之事不就那樣嗎，這一來二去的由這些公子們無償為她寫盡詩歌，在臨安城才有了頗大的名氣。”

提起琉璃，秦媽媽不住的搖頭嘆息似是極為惋惜。

青樓女子能被編排成詩句在大街小巷中流傳，也算得上不枉於風月場上淪落一遭了。

“姝兒嘛，這小妮子同琉璃一樣，是從小就養在我身邊的，她吧脾性才氣哪樣都好，偏偏對錢財趨之若鶩，總在恩客身上搜刮油水，我勸解幾次不得也就由著她了，熟料好巧不巧的偏惹到了黃公子，當眾打起來了，若不是黃公子拿回丟失財物也懶得同她計較，整個梨南閣都要被她害慘了。”

秦媽媽口中的黃公子想來就是黃家莊頗為古怪的莊主黃簫，看樣子他口中所言亦是為真，並未欺瞞。

“至於風沁，哼，就是個多事的死丫頭！”提及最後一位花魁，秦媽媽一改常態，冷哼出聲，似是對她厭惡至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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